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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珩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口袋里一直备着刀片。

    接到消息的谢廷玉紧急申请私人飞机航线。

    去往医院的路上祁星河在心里把知道的神佛都求了一遍。

    现场的情况棘手到让经验丰富的医生都无措地愣了几秒。

    腺体功能不全本就意味着如果腺体受伤会有很大概率引起不可逆的信息素消退。

    信息素完全溃散就意味着死亡。

    再加上是在注射了药物之后施加伤害,又失血性休克。

    简直buff叠满。

    抬上救护车时池砚之的情况反而是稳定的,陆珩的等级很高,爆发式的信息素完全可以帮池砚之撑到救援。

    而陆珩……失血的程度已经快要进入不可逆期。

    脉搏和血压都测不到了。

    谢廷玉带人赶医护人员赶来,先把池砚之接到了京潭的医院。

    陆珩留在当地医院被抢救。

    严重失血性休克会很快死亡,有凝血障碍的人失血过多更是极度凶险的。

    祁星河在手术室外焦躁地走来走去,又希望那盏红灯早些熄灭,又怕得到不好的结果。

    一袋袋血浆被送入手术室,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终于。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位医生面色沉重地走出来,手里拿着病危通知书。

    祁星河双腿发软跌坐在地:“怎么会……”

    顾轻舟签了字:“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医生深吸了一口气,“他失血量很大,尽管我们已经进行了输血和紧急止血处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他的多个器官都出现了衰竭倾向……”

    顾轻舟神色木然地听完医生的话,紧抓着医生的手腕:“请您一定救救他!”

    他还那么年轻。

    他才二十四岁。

    他刚刚给他最爱的人争取到一线生机,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两个人熬过了那么多黑暗的日子,总要见见天光吧。

    ……

    秋分那天陆珩醒了过来,空荡的特护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

    他尝试了一下,动不了,只能放弃,等着被医护人员发现。

    事实上很快就有人发现他醒了。

    一通检查之后,顾轻舟赶了过来:“睡了二十天了,你小子还知道醒啊?!”

    二十天。

    陆珩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把他氧气罩换成鼻氧管的护士无语地瞪了顾轻舟一眼。

    “要问池砚之?放心吧,他好好的。”

    意思就是还活着。

    生着那么重的病怎么好好的啊?

    陆珩张张嘴,发现发不出声音又烦躁地蹙眉。

    “他转到京潭市医院一个星期就醒了,刚结束第一个化疗周期……”顾轻舟道,“祁星河跟方珏还有四个护工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你要不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

    毕竟送到医院的时候池砚之的体征还算稳定,陆珩这小子差点把自己搞死。

    送回京潭之后又抢救了两次,最后那次差点没抢救过来。祁星河急疯了在抢救室外面喊了一句“你准备丢下你的阿砚吗?!”

    似乎被他听到了,一群人硬生生把他从黑暗的彼端拉了回来。

    “我、要……”

    “我知道你想见他,”顾轻舟扶他起来,倒了杯温水插上根吸管,“喏,先喝点水,你小子现在别说见他了,下床都下不了,别折腾,要是内出血就麻烦了。”

    液体缓解了喉咙的烧灼感,陆珩嗓音还是嘶哑,说话已经顺畅了些。

    不以为然道:“哪儿那么容易内出血。”

    “是啊,正常人一般不会,架不住某些人本来就有病还对自己下死手啊。”

    语气中带着重重的埋怨,怨他不珍惜自己。

    又知道陆珩当时不那么对待自己,就留不住池砚之,因而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

    最后是祁星河用轮椅推着池砚之过来的。

    池砚之又瘦了一大圈。

    坐在轮椅上反衬得轮椅像一只张开巨口的兽,随时会把他吞没。

    一定是有麻绳绞着刀片把陆珩的心捅烂,否则怎么会这么痛。

    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掀了被子想去抱池砚之,却被顾轻舟祁星河一左一右按在病床上。

    池砚之只是静静坐着,似乎对什么都没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动。

    陆珩刚醒来根本挣脱不了另外两人的桎梏,只能轻声唤他:“阿砚。”

    轮椅里的人睫毛颤了颤。

    陆珩苍白的脸上扯出温柔的笑,又唤一声:“阿砚。”

    没有回应。

    陆珩也不在意,转头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猛地松开了按着他的手,警惕道:“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想着再折腾自己,医生说你情况复杂,任何一个流血的小伤口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第206章

    他嘴太快了,祁星河根本来不及阻拦。

    池砚之醒来后状态很差,不怎么动也不理人,好点的时候祁星河跟他说话,发现他的记忆是混乱的。

    显然池砚之也意识到,之后就完全不说话了。

    医生说是他抑郁的情绪问题导致自闭有复发倾向。

    毕竟自闭症这种复杂的病症在目前的医学领域被认为是无法真正“痊愈”的。

    再者严重抑郁也会出现木僵等症状,具体的表现形式和池砚之现在的状态很像。

    不动、不说话、情感淡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对外界的刺激无法做出反应。

    但医生说他的意识是清楚的,所以祁星河一直不敢告知他陆珩的状况。

    现在顾轻舟当着池砚之的面说这个……祁星河急急地转眸观察池砚之的表情。

    那双沉寂的眼眸动了动,缓缓看向陆珩颈间的纱布,又无动于衷地垂了下去。

    陆珩仍然盯着顾轻舟看,然后冷不丁道:“轻舟啊。”

    顾轻舟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刚巧夏浔推门进来,勾下口罩:“我听说陆珩醒了……啧,轻舟你这什么表情?”

    “我感觉陆珩没准备说人话……”顾轻舟作势要跑,“我记得我公司今天开年会,我得到场……”

    夏浔薅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拽了回来:“大夏天你开哪门子年会。”

    “秋天。”祁星河纠正。

    总之没一个理陆珩的。

    陆珩悄悄坐直,又悄悄伸手企图去牵池砚之的手手。

    这动作对他来说太勉强了,身体一歪就要往下栽。

    被和夏浔斗嘴的顾轻舟看也没看一把扯住:“陆少爷,陆祖宗,你别折腾了,说吧,你提一万个要求我都听着。”

    只是听着。

    他可没说要满足陆珩。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们任何事……”陆珩说。

    这下夏浔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跟顾轻舟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明晃晃写着“你看吧,我说他不正常吧”。

    好在这孩子的要求还算合理。

    转院的时候陆珩跟池砚之不在同一辆车,陆珩对顾轻舟和夏浔毫无兴趣,闭眼靠在座椅里休息。

    “对了陆珩。”

    “……嗯?”削瘦的苍白人影鼻腔里拖出疑问的单音节。

    “你之前让我联系的那个国外撤资的研究所有消息了。”

    陆珩猛地睁开眼睛:“新方案确定了?”

    “本来就差临门一脚,有个数据搞错了,但是……”

    “没有但是,”陆珩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稍稍按捺住紊乱的呼吸,“这么大的事情刚才怎么不说?先不去医院了,约见一下。”

    “我们这是转院,你当是带你出来玩儿啊?”夏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再说研究所都不在京潭,人家过来也得要时间的吧。”

    alpha的友谊就是人昏迷不醒的时候担心得要死,醒了之后照常看他不顺眼。

    陆珩明显烦躁地皱眉:“好吧。”

    顾轻舟把小两口转到隔壁私立医院的豪华病房。

    本来是想陆珩从平叔老家的医院直接转过来的,奈何池砚之一直在公立医院就医,就一起住市医院了。

    他早该想到这个狗抱不到老婆会闹情绪。

    天杀的小情侣。

    都给他平平安安的,要不然他狗粮不是白吃了!

    醒来时还病恹恹的陆珩晚上就已经能进病房里的厨房给池砚之煮花茶了。

    顾轻舟惊叹:“我嘞个s级超绝自愈力啊。”

    下一秒厨房里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

    “自愈个屁,都说了不让他逞强!还不让人跟进去,我靠!”夏浔一惊。

    方珏来新病房认门,一群人疯了一样往厨房冲,生怕看见红色。

    陆珩没伤到,只是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手指。

    似乎不明白都醒过来了为什么没有力气。

    他这样要怎么照顾池砚之。